2011年的2月14日,米粟和夏铭泽举行了婚礼。
在圣洁的教堂里,当神父问到:“米粟小姐,你愿意承认夏铭泽先生做你的丈夫。诚实遵照上帝的旨命和他生活在一起,无论健康还是疾病,富贵还是贫穷,你都愿意陪伴他,照顾他,爱惜他,与他相濡以沫,不离不弃直到生命的终结吗?”
米粟环顾着整个教堂,看着虔诚祝福她的人们,脑海中,那个挥之不去的身影很温和的对她笑着说:“米粟,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啊。”
她说:“我愿意。”
整个教堂霎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她不会知道,教堂外那个她想念了三年,寻找了三年,等待了三年并最终念念不忘的男子听到她那句“我愿意”的时候,靠着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他滚烫的眼泪汹涌的落下来,灼烧着他的心。他明白,在这一刻,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什么。
三年前的米粟是个混迹酒吧的小妖精。
通常情况下,如果简总不打电话给她,她就会把自己打扮的摇曳生姿,去酒吧喝个不醉不归。
其实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呕吐,头晕头痛,甚至全身疲软,她常常一整天都吃不下东西。可是当夜幕袭来,她却又奇迹般的精神抖擞,打扮一番后又兴冲冲地奔赴那不夜场。
渐渐地,她却爱上了这种感觉,她沉溺在这种感觉里无法自拔。
只有简煜发短信给她的时候,她才会洗去所有的尘烟,着一身素色的衣服一头扎进厨房里,做好四菜一汤,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这样的状态,不知不觉已经持续了两年。
酒吧里新来了调酒师,是个年轻的男孩子,长得帅气俊朗,眼神很清澈,有一双白皙修长的手。不少的女孩子都指名要求他调酒,并且借故搭讪。
他从来都是微微低着头,专注于手里的酒杯。偶然一次他抬起头直直地撞上米粟的目光,米粟看到他晶亮的眸子时,竟然有片刻的呆滞,回过神来的时候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转开目光,心却扑通扑通直跳。她用余光瞟到他似乎对她笑了一下,又似乎不是。
哦,突然想起,她们说,他叫顾里安。
因为长期饮酒,米粟有了严重的胃病。常常是忍着胃里强烈的灼烧感,一杯接着一杯灌下色泽鲜亮的液体。
在疼痛难耐的时候,米粟会疲惫的想,如果就这样死去,该多好。
再也不用这样活着。
再也不用背负不堪回首的记忆。
再也不用面对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
如果就这样死去,多好。
可是不能,终究是不能,还是要苟且活在这个世界上。
米粟照例坐在吧台边。年轻的调酒师专心致志的调着酒,手法娴熟。米粟看着那双手,心里暗叹可惜。
这样的手,应该游走在黑白的琴键上面,弹动听的音符。
这样想着,那双手就出现在眼前,还举着一杯酒。那酒的颜色,是一种妖冶的红,红得透彻,红得轰轰烈烈,那种红仿佛可以把人吞噬。
“醉生梦死。”
米粟没有犹疑,接过来一饮而尽。
醉生梦死,是对她现在生活的最好诠释。
她没有回过头去搭话,反而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吧台。
她的胃仍旧有很强烈的灼烧感,再加上喝了些酒,走路摇摇晃晃,终于狼狈的跌在了地上。
也是那双白皙的手一把将她扶起来,米粟闻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独特的好闻的味道。似乎是淡淡的酒香,又似乎是高档男式香水的味道。
她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她挣扎着站起来,推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酒吧。
从那以后,但凡她去买醉,都会避的他远远地。她内心深处深深的恐惧,害怕自己掉进那个漩涡,沦入万劫不复。
顾里安之于米粟,是地狱使者,会把她带入十八层地狱,受尽重重磨难,永世不得超生。
她不允许自己那么愚蠢。
再见到顾里安是在医院里,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药瓶。
看到他的第零点零一秒,她胃里的灼烧感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来,她不由得用手用力抵住自己的胃,缓慢的蹲了下来。大滴大滴的汗从她的额头上留下来,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像是舟车劳顿的人,终于找到可以落脚休息的地方一样,浑身疲软,再也没有前行的力气,只想快快的进入睡梦中,沉沉的睡上一觉。
等她再度睁开眼睛,已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药物通过滴管缓缓的注入她的身体内。顾里安坐在床边,双手交叉,撑着头,抬起头见她醒来便笑了。
他的笑容像流动的月光,给人以美轮美奂的感觉。米粟在他的笑里失了神,这一刻,她甚至有点感谢上帝把这个地狱使者送到她身边。
“米粟。”顾里安收住笑容,“医生说你得了胃穿孔,需要住院手术。”
米粟回过神,把头转向一边说:“谢谢,不过不用你管。”
“米粟。”他站在床边:“别这么折磨你自己。”
别这么,折磨你自己。
别,这么,折磨你自己。
很多年后,米粟一次次回想那一刻自己的感觉,应该叫做,怦然心动。
米粟拉开小包的拉链,从厚厚一沓人民币中抽出了好几张递给他:“谢谢你,请你去帮我办住院手续好吗?”
顾里安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接过钱就跑了出去。然而就在他踏出病房的后一秒,米粟毅然决然地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针头,拿上小包,迅速离开了医院。
对不起,顾里安,不管你是真情还是假意。
那一晚,米粟没有去酒吧。她像一条因为离开了水而垂死挣扎的鱼一样,胃部一阵阵疼痛感袭来,她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
米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胃里的疼痛没有那么强烈了,她洗漱一番后准备出门。一打开门,她就看见顾里安坐在自家门口。他双臂环膝,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一听见响动便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血红的眼镜看着米粟。
他是这样,在她家门口过了一夜吗?
他大步上前,横抱住米粟的腰,在米粟的惊呼声中把她扛在了自己的肩上。下了楼,他便把她扔进车里,一路横冲直撞开到了医院。
米粟就是这样被绑架回了病房里。
顾里安看着米粟一字一句的说:“米粟,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里眼睛都不眨的看着你,你休想跑掉。”
米粟眼睛看着别处:“我和你还不算很熟,不,根本不算认识。”
她说这话的时候努力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她怕露出一点点破绽,让他看到她心里的悸动。
顾里安看着米粟的眼睛,用很认真的口气说:“你叫米粟,你喜欢把自己浓妆艳抹然后跑去酒吧买醉,你喜欢红色,你很怕黑,你素面朝天的样子比化妆要好看一百倍,你很没有安全感,还有,你动不动就喜欢跑掉。够了吗?”
他上前去紧紧地拥住米粟,在她耳边说:“最重要的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米粟在这句话里彻底的沦陷了,她感觉到她的心在融化。
就为他不管不顾一次,就一次。她想过跑掉,想过躲避,可是都没有用不是吗?之前所有的决心,所有对自己的告诫,都没有用不是吗?哪怕他是灾难,是地狱使者,会把她推入万劫不复。
纵使这样,她也认了,认了。
米粟屈服了,她变得很乖,全部都听他的。她做了手术,听着他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给她熬香香的小米粥,每天陪着她,给她讲故事。像所有在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可是,顾里安从来没说过爱她。除了那句“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之外,他从来没有向她许诺过什么。
米粟心里明白,顾里安会是她一生难以忘记且为之沉沦的男子,只是他们不会有结果,不会。
医院的小护士艳羡的说,你男朋友可真是难找,长得又帅对你又好。
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珍惜眼前的幸福,就算下一秒这一切全部化为泡影。
在顾里安的悉心照料下,米粟很快康复了。她出院的那天,接到了简煜的短信。
她紧紧的捏着手机,骨节微微的泛着白。短信只有简洁到不能简洁的五个字:飞机九点到。
米粟沉溺在顾里安给的幸福里忘了最大的禁忌。
她是个不能去爱的人。爱情于她来说,就像奢侈品,只能放在橱窗里远远地看着,一旦拥有,就再也不愿意失去。
她仰起脸给了顾里安一个大大的笑容,说:“我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要去看一下。你先回去,好吗?”
没有意料之中的“你才刚出院,要多休息。”“不然我陪你去吧。”顾里安回给米粟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啊。”
米粟看着顾里安毫无疑虑的笑脸,心跳稍微缓和了下来,却更加的不安。
郊区的公寓里,着紫色衬衫的简煜小口的品着鸡汤,米粟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
他举止优雅,风度翩翩,看起来至少比他的实际年龄小10岁。
一碗鸡汤见底,简煜心满意足地离开饭桌。将一沓钱放在茶几上:“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去买些补品补补身子。”
米粟低垂着眼睛,轻声说:“谢谢简总。”
简煜神色骤然冷峻起来:“你最好不要给我摆出这种高姿态!我不欠你什么,我可以让你衣食无忧,但是你给我记着,最好乖乖顺着我的意思来,否则...”
米粟听到这话,不由得一颤。记忆里,他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对她说话。平日里,他总是温文尔雅的从不乱发脾气,偶尔还给她带些小礼物来讨她欢心,虽然她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于欣喜的样子。
刚刚,他的字字句句里都透着威胁,他最清楚自己的软肋。
简煜转身进了浴室,里面传出了哗哗的水声。米粟呆坐在沙发上,脑袋里反反复复回想着他刚才的那句话。
“......最好乖乖的顺着我的意思来,否则......”
米粟不寒而栗。
洗过澡的简煜看起来更加神采奕奕,他一把将神情呆滞的米粟抱起来,粗暴地扔到床上。
他一改往日的温柔,燥热的唇掠过她的额头、脸颊、嘴唇,延伸至耳垂。米粟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在耳边,想起第一次被他带到这间公寓时的情景。
那时的她什么都不懂,如一具死尸一样躺在玫瑰红的床单上,任他宰割。她眼神空洞面无表情的默默承受着他带给的痛苦。到最后,她甚至分不清是心痛多过身体上的疼痛,还是身体的疼痛大过于心痛。
待他走后,她的双手死死的抓住床单,睁大眼睛寻找已遗失的印迹。可是她看到的是满目的红,妖冶的玫瑰红,她终于狠狠的哭了出来。
两年中,她对这种身体上的屈辱渐渐麻木。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如此肮脏,像是下水沟里的脏东西,和着脏水垃圾苟且存活。
想到这里,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她拼命的抑制住自己,眼泪自眼角无力地滑落。
他毫无察觉,手自衣服下摆探进来,摸到了她手术留下的疤痕,猛的停了下来,就要去解她的扣子。
米粟下意识的遮挡,可终是拗不过他,一条刚刚痊愈的伤口暴露在简煜的眼前。肉红色的疤痕
“怎么回事。”
“我去做了胃穿孔手术。”
米粟看似镇定,她很怕简煜会问这段时间是谁在照顾她,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所幸的是简煜没有再说话,他穿上衬衫去了另一间卧室。
米粟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她一夜无眠。
早晨七点钟左右,米粟听到简煜出门的声音。她便马上起床,洗漱一番后准备去找顾里安。
她快速地下楼,还没出单元门便被人一把从背后抱住。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是淡淡的酒香,又似乎是高档香水的味道。
“离开他。”原来他早就察觉到。
“我不管什么原因,你并不爱他对么,离开他。”那语气似是央求,又似是命令。
那一天,米粟和顾里安哪里都没有去,米粟在那间公寓里,将所有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米粟说:“顾里安你知道么,其实我有个弟弟,只小我一岁,是我母亲捡回来的。我母亲是个妓女,可是她是个好女人,她很爱我。我十七岁那年她死了,我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可是她说过,只要她不死就一定不会丢下我。现在我二十一岁了,她还没有回来,我想她大概是死了吧。还好我还有我弟弟,可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我弟弟为了给我买礼物被车撞到了,成了植物人,我没有钱给他治疗,我才十八岁,哪里来那么多的钱。这个时候简煜出现了,他给我钱,给我买房子,给我弟弟做最好的治疗,他只要我当他的情人。你觉得这很肮脏对不对,可是我没有别的办法,我需要钱,在我弟弟的生命面前自尊算得了什么。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母亲他是最疼我的人,所以我不能让他死掉。”
顾里安把米粟揽在怀里:“从今以后,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
顾里安也许不会知道,在此后米粟一个人苦难挣扎着等待的日子里,这句话给了她多么巨大的支撑。
米粟开始相信,顾里安会是那个可以将她带离一切险境和苦难的人的人,是她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不知道,他其实是让她欲罢不能,遍体鳞伤而又念念不忘的撕心裂肺的记忆。
那一年的五月一十二日,阳光灿烂的下午,正在家做饭的米粟突然感到天旋地转,她跌跌撞撞的想要去开门,可是门已经变形打不开。她被倒下的柜子砸倒,然后不省人事。
她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她的母亲,那个美艳的女人很温柔的对她笑着说:“米粟,你要好好活着,开开心心的活着,知道吗?”她的弟弟跑过来挽着母亲的手说:“姐姐,我要走了,姐姐,好好照顾自己。”她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身影,想去追赶他们,却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顾里安的声音遥远的像是从天边传过来,他叫着她的名字:“米粟,米粟,你有没有事,告诉我,你回答我啊!”
她被灰尘呛的咳嗽了起来,听到声音的顾里安马上大声的叫起来:“米粟,是你吗?”
她被柜子死死的压着,动弹不得,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顾里安,我好累,好累,让我休息一下好吗......我想妈妈...我想她...”
顾里安大声的说着:“米粟你不要睡过去!米粟,米粟,你知道吗?你一直都没有问过我一个问题,那就是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傻丫头,那是因为我从最初见到你的时候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心里住进玫瑰花的小王子,那种感觉你明白吗?后来,后来我千方百计的才知道了你的名字,当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的时候,你竟然都没有问我这个问题,你真傻。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么关心你,疼惜你是为什么吗?因为我爱你!我爱你!你听到了吗?”
很久以后米粟才慢慢明白,是顾里安的那句“我爱你”,将她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她努力使自己保持着清醒的状态,顾里安则一边大声的和她说话,一边跟着救援队展开救援。后来,米粟只记得自己被救出来以后,顾里安一直握着她的手,一直握着不愿意松开。
她认为那就是幸福。
顾里安在救援米粟的时候,左手手掌被玻璃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正巧和婚姻线重合。他说:“米粟,以后我们会结婚,会生孩子,会幸福的过一辈子,你相信吗?”
“嗯,我信。”
“只是你要等我啊,不论多久,都要等我啊。”
“嗯,我一定会等你。”
米粟在的这座城市,离四川不远不近,受灾并不严重。只是一少部分不合格楼房和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坍塌,在这当中就有给米粟的弟弟治疗的医院和米粟住的地方。
幸运的是,米粟活了下来,不幸的是,弟弟没有活下来。
米粟第一次,在顾里安的怀里放声大哭。
她需要这样一个释放。
其实她明白那个梦的寓意,她愿相信是弟弟和母亲在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而她也可以摆脱简煜,和顾里安开始新的生活。
她原本想,以简煜的个性,一定会百般阻挠不放她走。可没想到简煜很爽快的答应了她,还给她二十万作为补偿。
钱她没有要,她只要自由。
如果在她得到自由后,就和顾里安结婚生子过一辈子,该多好。
可是,顾里安消失了。
就像明明刚刚还风和日丽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下起了狂风骤雨一样。
突兀,且毫无征兆。
他带走了他所有的东西,没有留下字条信件之类的线索。而他唯一所带走的不属于他的,是他和米粟的合照。照片上的他们在摩天轮前,十指相扣,笑容大大。
米粟用颤抖的手抓起电话打过去。
关机。
他就这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那个把她看得很重要的男人。
那个一口一口喂她喝汤的男人。
那个对她说你还有我的男人。
那个趴在废墟上大声的说爱她的男人。
那个许诺和她结婚生子过一辈子的男人。
消失了。
... ...
他说过要她等他。
好,她等。
她给他的QQ、MSN发信息,给他写邮件。
你在哪里。
等你回来。
这样的话,说了不止一千遍。
她做过各种各样的工作,保险推销员,文秘,酒吧驻唱。
最后,在夏铭泽的甜品店落脚。
她没有想到甜品店的老板是个如此年轻的男孩子,他的笑容带着阳光的味道,与她记忆中的人如出一辙。
她在他的笑容里,恍若隔世。
他让他们都叫他阿夏。
她在阿夏的甜品店里做甜点,她喜欢那些色泽鲜亮,让人看到就垂涎欲滴的甜点。
因为她的到来,甜品店的生意好了许多。
阿夏对店里的员工都很好,对米粟更是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
所有的员工都看的出来,阿夏喜欢米粟。
可米粟却不自知。
终于,七夕节那天,阿夏捧着玫瑰花在所有员工面前对米粟表白:“米粟,你愿意做甜品店的老板娘吗?”
员工们都在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米粟落荒而逃,阿夏扔下玫瑰花追了出去。
米粟说:“阿夏,我不可能接受你的。”
“我在等一个人回来。”
阿夏看着米粟静静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时光没有让她淡忘他,反而让她坚定了等到她的决心。
第三年的圣诞节,米粟终于收到了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
那封署名为“顾里安”的邮件安静地躺在她的邮箱里。她用手掩住嘴巴,哭了起来。
哭过之后,她用沾满泪水的手点开这封邮件。
看到内容的那一霎那,她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雪夜里,阿夏在米粟家楼下来回的踱着步子,他要在这个圣诞夜,给米粟一个惊喜。他要告诉她,他不会放弃她。
米粟下了楼,看到在雪里等着她的阿夏。他的鼻子被冻得红红的,雪花在他的头发上温柔的停留着。
阿夏也看到了米粟,她的眼睛像小兔子一样红红的。
她飞快的向阿夏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阿夏,我们结婚,我给你做饭洗衣,生孩子,过一辈子,好不好?”
阿夏错愕,愣了两秒后,很温柔的笑了,他轻抚着米粟的头发,只说了一个字:“好。”
阿夏带米粟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们都对米粟很满意。
然后,选日子,米粟说:“就情人节吧,以后和结婚纪念日一起过,这样你可以省省少买一份礼物。”
阿夏笑了:“好,随你。不过礼物我不会少买。”
然后把米粟拥入怀里。
这样的场景多么幸福,至少看起来是。
一直到婚礼当天,一切都顺利的不像话。
在互相交换戒指的时候,米粟看了看自己的婚姻线。
也许这样的巧合很少见,可就有那么一个人,为了救她,留下了一道与婚姻线重合的伤疤。
这个人,也许她这辈子都不会等到他。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就在距离她不远的教堂外,看着自己左手的婚姻线,泣不成声。
你一定要幸福。
米粟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把戒指带到了阿夏的左手无名指上。
【顾里安番外】
【入戏太深,奈何缘浅情深】
从我变成顾里安的那天起,我就彻彻底底的改变了。
从小我就被光环笼罩。事业有成的父亲,温婉美丽的母亲,美满的家庭,优异的成绩,帅气俊朗的外表,走到哪里都成为焦点。
我拥有了很多人羡慕的生活。我看似过得比任何人都好。
在我17岁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17岁那年,我交了生命中第一个女朋友。和所有的普通少年一样,我们第一次牵手的时候,我紧张的满手都是汗水。我也曾信誓旦旦的想要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当我看到她挽着另一个男生的手对着他巧笑倩兮的时候,我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
我质问她时她很轻蔑的笑了,她说:“我没有见过像你那么傻的人,玩玩而已,何必当真。”
这种场景多么像晚上八点档的无聊肥皂剧。
我在倾盆大雨里疯狂的打着篮球,运球,上篮,篮球砸在雨水里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我的心被砸得生疼。
屋漏偏逢连夜雨,当我狼狈的回家时,父母的卧室里传出了诡异的呻吟声,我的母亲在昨天刚刚登上飞机去澳大利亚度假。
我顾不得擦身上的雨水,快步走到卧室门前,推开了虚掩的门。
... ...
生活,就是一部俗套的肥皂剧。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头发上的雨水一滴滴的往下滴,我看到我的世界正在一点点的坍塌。
父亲和那个女人一同出来,那个妖冶的女人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戏谑的笑了,然后蹬着她的高跟鞋,“笃”“笃”“笃”的出了我家的门。
我父亲以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有很多事情你不懂。”
他还说:“你妈妈早就知道。”
原来这就是爱情,外人眼中无与伦比的爱情。
最后母亲才告诉我,其实她心里一清二楚,可是,她爱他,她不想毁了他。
所以,她为了她爱的男人,毁了她自己。
从那以后我把自己的名字,由“简里安”改成了“顾里安”。
我不要那样肮脏的姓氏。
我心里形象高大的父亲,在我面前矮了一大截,就连我改姓氏这件事,他都没有反对。
然后,我被打上了“金主”“花花公子”“花心大萝卜”的标签。
嘿,浪子顾里安。
那些女孩子,被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开始一打一打的换女朋友,在这种感情游戏里,我的伤口渐渐麻木。
他身边的女人,一直不停的换,就和我不停的换女朋友一样。
我没有再叫他一声“爸爸”。
我恨他,他打破了我对于爱情这个美好词汇的最后一丝幻想。
所以,我要报复他。
我想知,如果我和他的情人在一起了,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一个计划在我心里应运而生。
所以,米粟,这一开始就是一个阴谋。
我自以为计划周密,从开始的刻意接近你,让你爱上我,我都做得很成功。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作为棋手的我,竟然爱上了我的棋子。
你。
我以为我失去了爱的能力,我以为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
我以为你和那些爱慕虚荣的女孩子一样,可是,我真的错了。
你和我讲起你的过往的时候,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神情麻木,没有掉一滴眼泪。我的心狠狠地疼了起来。请相信我那一刻是真的真的很想做你的守护神,保护你不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当得知你被埋在废墟底下的时候,我竟然恐慌起来。我像疯了一样的赶到那里,冲着那片废墟大声地叫你的名字,我不敢想象如果我就这样失去了你,我该怎么办。我奋力的搬开那些石头,砖块,被玻璃划到手掌还浑然不觉疼痛的时候,我终于明白。
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同时我也明白,我和你,不可能在一起。
我不能给你爱情,但我想,我可以给你自由。
这场灾难带走了你弟弟,你终于可以了无牵挂,不用再背着沉重的包袱生活。
我把和你的照片放到了简煜的面前,冷笑着看着他。
我说:“你说你和她比起我和她,哪一对看起来更般配些?”
他的神色骤然冷峻起来。
我们交换了条件,他答应我放你走,并且给你二十万作为补偿。
而我答应他,和你,永不联系。
所以,米粟,对不起。我想,你要的是安安稳稳幸福平淡的生活,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你一定没有办法面对。
你渴望的幸福安稳平淡流年,浪子顾里安给不起。
所以,我只能选择懦弱的离开你。并且铭记你,一辈子。
我没有想到你会如此执着的等我,甚至拒绝了你一直渴求的安稳幸福。
我悄悄地回到了这个城市,想方设法的联系了那个叫阿夏的男孩子。
我以一百万的补偿要求他离开你,他愤怒的给了我一拳。
我想他一定很爱你,我终于可以放心的将你托付给他。
我回到美国后,阿夏打了越洋电话给我。
他很困惑的问我,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让你如此坚决的放弃了我。
我给你发的那封邮件里,只有一张照片和一句话。
照片上,是我和一个女孩子的婚纱照。其实她只是我在美国的好朋友。
而那句话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只有让你知道我现在另觅新欢并且过的很幸福,你才会忍着痛苦放弃我。
而我相信,阿夏会成为治疗你伤口的良药,他会把我的痕迹一点点从你生命里抹去,直至你将我完全忘记。
我所拥有的关于你的只有我手上那条不可思议的与婚姻线重合的疤痕。
却足够我记一辈子。
你婚礼的当天我还是忍不住去看了你最后一眼,穿着婚纱的你很美,让我记起了当年那个端起那杯“醉生梦死”一饮而尽的小妖精。
有些爱,不得不各安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