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一切。
还没到腊月,天气就已经非常冷了,尤其是入夜以后。再过两天就是毕业论文定
稿的截止日期,那晚将近凌晨的时候,我还抱着电脑坐在宿舍的床上赶论文,我的室
友们都早已入睡。
门外的走廊上静悄悄的,水管渗漏的滴水声就显得特别的清晰,极有规律的“滴
答滴答”让人神经衰弱,论文思路又不顺畅,我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这时,一直
隐身的**却弹出好友请求。
我顺手点开后发现这个叫小雨的女孩竟然跟我同校区,便接受了她的请求,又顺
手点了个笑脸发过去,没想到她很快就回了话,说是一直在看我发在校报上的文章,
非常喜欢,希望能跟我交个朋友。
我当然很高兴,便放下思路受阻的论文,和她聊起天来。
小雨是医科的学生,也是因为完成毕业论文需要的一个实验结果,所以这么晚了
还独自待在实验楼里。
我想到学校最南郊那栋看起来几乎算得上年久失修的老实验楼,还有室友们无聊
时八卦的鬼故事,便问小雨一个人怕不怕。
小雨发了一个鬼脸过来,说当然怕,要不怎么找你聊天呢。
我又问她认不认识实验楼的管理员朱峰,学校里关于他的传言多不胜数,都说他
曾经有个很漂亮的女朋友,两人都是医学院的资优生,经常一起留在实验楼里加班加
点做实验。可临近毕业的时候,朱峰的女朋友意外死亡,原本很开朗的朱峰从那以后
却越来越沉默寡言,毕业后留在学校当助教已经有三年了,却再没亲近过其他女孩子
。
也许是写小说的思维习惯作祟,身边出现这样饱满的人物素材,我就开始对他愈
加关注,可他实在不好亲近。
小雨过了一会儿才回话,问我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我急忙否认,并且解释一番。小雨却说了句很让我动容的话,她说既然朱峰自己
都还没有准备好走出往事,旁人就不该打扰,总有一天他会想明白的。
接着我们东拉西扯聊了半个多小时,我已经有些睡意了,便准备问问她实验如何
了。
突然,我的电脑屏幕上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一片乱码,跟着耳机里发出一阵“吧啦
吧啦”的噪音,一股狂躁的情绪直冲到我的脑子里。我飞快地摘下耳机,依然还是听
到了一道像是锐器划在玻璃上的“嘎呲”声,几乎刺穿了我的耳膜。我用力揉了揉正
嗡嗡隆隆直响的耳朵,气息也渐渐平复,可等我再抬头一看:
整个电脑屏幕鲜红如血!
就像是被人泼了一桶还温热的血一样,我甚至因为鼻腔里突然涌入的血腥味而胃
里一阵翻腾,扶着铁栏杆干呕了起来。我甚至不敢再看一眼,伸手摸到插板直接把电
源给拔掉了。
我的动静太大,和我同侧的室友小蕾被吵得翻了个身,铁床“吱噶”作响,听到
她嘟哝了几句,我才真正缓过神来,暗叹自己大半夜的发什么神经,看来连续几个晚
上熬夜真的让我神经衰弱,连这样的幻觉都出现了。
我一手按压着太阳穴,一边重新开机。想到我的突然离线肯定小雨会让担心的。
于是立即登录,可小雨的头像却暗了。我纳闷着去翻聊天记录,却看到只有一条未读
信息,几乎是在我关机的同时发过来的,加粗的红色字体——
“SOS!”三个字母明晃晃地刺进我的视线中。
我扶着电脑桌有些心悸,冷静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有人在跟我玩什么整人游戏,可
我清楚地听到心底有个声音立刻否决了这个看似非常合理的推测,我给小雨的账号发
了许多离线消息,甚至威胁如果谁敢跟我再闹下去一定绝交,但都没有得到半个字的
回复。
我该怎么办?信还是不信?
电脑上时间显示此刻已经是零点二十三分。我扫了一眼熟睡中的室友们,突然想
起一个人来,于是我翻出手机联络簿发了一个短信出去,很快就得到了回复:没睡,
有事吗?
于是,我立刻关机下床,套上一件羽绒服就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寝室。走廊上立刻
亮起了昏黄的感应灯,我靠着墙角给刚刚回复我的那个人打电话,简要地说了这不到
一个小时里发生的事情,那边沉默了许久,很认真地问我是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我实在哭笑不得,打保证绝对没有骗他,我知道他一定会相信我。果然,他说让
我二十分钟后在实验楼下跟他碰面,然后挂断了电话。
跟我通话的人叫方旭,我只在学校举办的单身舞会上见过他一次,但那晚不寻常
的经历让我相信,他在听完我离奇的故事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以为我是在发神经。
我知道他一个人租住在校外,并且因为失眠的困扰而异常晚睡,所以他绝对是陪
我求证这场灵异事件的最佳人选。
【2】
我和方旭几乎同时赶到实验楼,南郊有三座正在新建的教学楼,半秃的钢筋水泥
显得荒凉极了。实验楼是三层的红砖老楼,看起来阴森森的,月光把松柏的枝叶投影
在楼墙上,此外整座房子毫无光亮可循。
我看到方旭皱了皱眉,我知道实验楼里很明显没有人在的迹象,每一间教室的窗
户都紧闭着,连盏亮的灯都没有。我也有些底气不足,不过我不想因为一个万一而错
失后悔,正准备劝说他进去看看,却没料到方旭倒先说既然来了至少要找管理员问问
。
我点头,同他一起走上台阶。实验楼建的地基非常高,上了台阶后是一片空地,
楼前除了松柏和香樟外,还种着一株晚樱。我和方旭的鞋子压在铺满落叶的松软泥地
上,发出的簌簌声像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兽爪,一下一下的揪紧我胸腔里鲜活的心脏。
还好方旭不至于低级到在这种时候跟我讲什么“樱花树下埋着尸体”,不然我一定会
被吓得立刻百米冲刺。
管理员的值班室在楼梯转角最左边的小房间,银白的铁皮门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
光泽,方旭伸手在门上敲了三下,那沉闷的声响却我的耳朵里却回响了十多遍。四周
太安静了,我们甚至能听到里面人从被窝里爬起来,接着是拖鞋擦过地板的声音,然
后门被人从里面拉开,朱峰睡眼惺忪地问我们有什么事。
我从方旭身后探出头来,说:“打扰师兄了,请问今晚有没有学生留在这里做实
验?是个女孩子,她叫小雨。”
我确定我看到朱峰的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说没有,并且示意我们
看旁边铁门紧锁的楼梯口。漆黑的楼道里没有半点声息,连我自己也不会相信里面还
有人在。看我还在犹豫,朱峰再次强调说每晚十点后他都会上下巡一遍,确定没人才
会锁上铁门,何况学生要在晚上用实验室就必须出示教务处的批条,所以,如果有人
留夜的话,身为管理员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话已至此,我们只好连声抱歉,看朱峰关上了门,我正准备跟方旭道个谢,却被
他猛地拉到墙角。方旭把我按在墙上示意我噤声,又探出头去,我也随着他的视线往
外看,竟然看到朱峰又打开了门走出来,东张西望像是在确定我们是否离开后,又回
到了房里。
“他在说谎。”方旭低声在我耳边道。我问他怎么看出来的,心理学我也修过,
可刚刚朱峰在跟我说话时毫不避讳地直视我的眼睛,不像是说谎的人该有的行为。
方旭边往实验楼后面走,边对我解释道:“你说的没错,但他的瞳孔膨胀,眨眼
的频率过高了,而且你也看到了,他明显是心虚才会出来确定我们是否真的离开了。
”我点头,跟着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在大楼后面的荒草丛里跋涉,寒风呼拉拉地灌进我
的衣领袖口,我这时才觉得今晚真是冷极了。
为什么朱峰要撒谎?这是不是意味着小雨的确还在实验楼里?那么里面到底发生
了什么事?
天呐!难道朱峰会是什么变态狂吗?就像是美剧里那些因为遭受刺激而触发反社
会人格的杀人狂魔?
我的脑子乱的一团糟,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竟有些后悔一时冲动把方旭叫来了,
如果待会儿真有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办?!
“你再多想也没用,我们得进去看看。”方旭出声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们正
站在实验楼连接地下道的水管前,已经锈成红乌色的管子一直沿到楼顶,攀在上面脚
一跨就能到窗台上,但所有的窗户都从里面锁上了,不可能进得去。
像是在回应我的疑问,方旭对我指了指二楼左起第二面窗户,那扇玻璃的左下角
竟然有个拳头大小的缺口,却足够伸一只手进去开窗了。
我傻笑,看来老天注定要我们走这一趟了。
我跟在方旭的后面慢慢往上爬,好在我小时候还算是爬树能手,倒不怎么觉得吃
力。方旭打开窗户后先跳了进去,我紧跟着他,刚落地就看见墙角蹲着一个被五花大
绑的女孩子,方旭正在给她解身后缚手的绳子,我一边庆幸这么顺利就找到了小雨,
一边帮她撕开封嘴的胶带,又去解她脚上的绳子,道:“小雨,你还好吗?到底发生
什么事了?”